飞行员卡莱尔，和他未讲完的印第安纳往事

卡莱尔加盟步行者，不用老友拉里-伯德和总裁沃尔什出山，也不用老板西蒙出面。球队经理凯文-普理查德一个电话，双方便情投意合，然后就是签下4年2900万的合同。

“做生不如做熟，算是个附加因素吧。”卡莱尔在《印城星报》的采访中说，“这个地方要你三进宫，那肯定是相当特别的。”

那到底有多特别呢？

1997年，伯德就任步行者主帅，他在搭建自己教练团队时的第一选择就是他在凯尔特人的老队友卡莱尔，而卡莱尔当时在波特兰任助教。

卡莱尔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前往印第安纳，因为他觉得伯德从来没有做过主教练，不了解做主教练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牺牲，卡莱尔的确希望帮助伯德，所以他给了伯德自己在波特兰任教时的全套教练手册、笔记、图表和攻守计划等，但对于加盟球队一事，卡莱尔一再推辞，仍是不能立下决心。

伯德很清楚，卡莱尔是对1995-96赛季印第安纳只获得39胜的成绩有所顾虑，卡莱尔心里也明白，如果伯德第一年执教印第安纳做得不好，抛弃多年根基前来助拳的自己也会被连带殃及，何况相较于给伯德打下手当助教，卡莱尔更愿意去其他地方试试做个主教练。

1997年5月的一个晚上，伯德最后与卡莱尔摊牌，一定要他当晚决定是否加盟印第安纳，不料却引起卡莱尔的强烈反感，一把挂了电话。但卡莱尔没有再拒绝这份工作，此后他直接打了电话给总裁沃尔什，告知他加盟印第安纳的决定。于是便有了步行者在NBA时期最辉煌的三个赛季。

在伯德的思想中，教练层是一个整体，并不是其他球队典型的由主教练主导一切事情，助教只是执行的工具。在印第安纳，所有的战术安排和球队管理全部由他自己、进攻助教卡莱尔和防守助教哈特（丹-伯克的师父）们三人共同分担执行，是彻底的民主，这也是为什么伯德能够赢得全队上下包括教练和球员们的一致尊敬。

当伯德看着卡莱尔教他如何画战术布置图的时候，伯德突然说了一句：“你可以自己画战术图教球员们，我不介意。当然，如果你想让我这个主教练做也行，不过我无所谓，我只要球队赢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其实当时在全NBA中，没有任何一支球队是由助教来布置战术图的，但伯德就是不介意，球员们也并不介意，于是从此卡莱尔就一直为整支球队布置进攻战术图。也就是为什么到了后期，卡莱尔接任伯德担任主教练呼声越来越高。

2000年，卡莱尔第一次竞聘步行者主教练失败，当时总裁沃尔什选了伊塞亚-托马斯，于是他只能黯然离队。那年暑假，他和未婚妻唐娜办婚礼成家，步行者给他开了一年工资“做人情”，直到他在底特律履新。

为什么当时沃尔什没有选卡莱尔，相当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卡莱尔的性格未成熟到能独自带队。伯德在自传中也指出，卡莱尔无论是作为助教也好，还是作为教练也好，始终比较僵化严肃，这一方面体现在他做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对所有细节都从不过放，但同时也表现在他与球员之间的关系一直不能太过融洽，很多时候由于伯德给予了他很大的执教自由，因此他会有很多的机会直接面对球员。然而由于他早年与球员之间的沟通技巧一直不太灵光，也很容易引起球员们的反感，但伯德每一次都静悄悄地在卡莱尔完之后单独拉某个球员再谈，解决对方的疑虑，也说明清楚卡莱尔的意思（也就是帮他兜底）。

事实证明，沃尔什当时的决定也无可厚非。虽然卡莱尔在底特律执教第一年便拿下年度最佳教练并杀入东岸决赛，不过也因为他沟通能力的短板，第二年就被活塞解雇。伯德在2003年归队担任总裁后决志亡羊补牢，象征式地给了托马斯一个月磨合机会就决断地将他炒掉，然后再次指明道姓让老朋友卡莱尔执教。

这一次，卡莱尔第一年就带队拿下61胜杀入东岸决赛，从此奠定了他在步行者球迷心中的地位。不过虽然卡莱尔人事上有了进步，但是也没法摆平奥本山事件雷吉-米勒退役后的更衣室。有人嫉妒欧洲天王，有人坐了一年“球监”出来就申请转会，有人过来就是打算打几个月的，有人是为自己合同打球的，选的新秀是两个“烂仔”，有球员离队了回来回来了又要走，有球员半夜在夜总会斗殴被车撞上天，还有球员在市中心被人开车开枪追杀，搞到器械管理员双臂中枪……所有这些，让伤病缺阵都显得不足挂齿。

2007年，步行者十年来首次错失季后赛，“心累”的卡莱尔向伯德提出辞职。当时，即使卡莱尔不再以主教练身份归队，但是步行者依然欢迎他回来担任管理层的其他职位。伯德当时说：“瑞克（卡莱尔）和我多少年朋友了，他的离开当然有点心酸。不过在他看来，他可能真的希望暂时离开，回头看看过去的四年，再决定来年或者未来是否继续任教。我们的门依然为他敞开，他可以回来担任高层，但是现在我们是时候翻开新的一页了。”

那一天，卡莱尔却表现却出人意料地轻松，几乎可以用谈笑风生来来形容，大有脱苦海的感觉：“从这一刻开始，我会花时间陪陪家人，然后再静观其变寻求适合自己的路……这不是一夜之间的决定，因此我问过他们可不可以让我的东西在办公室放多六天，他们说‘没问题’。”

在印第安纳那四年，卡莱尔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女儿Abby出世。汀斯利还记得，教练在女儿出世之前几天，还战战兢兢地向早已为人父的年轻球员们讨教“育儿经”。

常言为人父母，性格会变，或许这也是卡莱尔人生的转折点。在加盟达拉斯后，他一教就是13年，并在2010-11赛季拿下NBA总冠军，从此成为联盟最德高望重的教练之一。至于大家一直咎病他的人事关系短板，他也似乎开了窍，特别是在拿了总冠军之后。

这得益于他“中年危机”时，突然老夫聊发少年狂，不但突然去学开飞机，还买了一架飞机。Cirrus SR22T， 26英尺长的单引擎飞机，飞机尾部刷有N612RC字样，N表示注册地政府代码，612指代达拉斯2011年6月12日夺冠日，RC就是瑞克-卡莱尔的首字母缩写。

他说，当初去学开飞机，是希望去练胆驾驭生死，之后执教关键之战可以临危不惧。他还提起昔日名宿教练查克-戴利比喻，在NBA做主教练就像开飞机，在天上就是气流颠簸不断，你要做的就是把大家带到胜利的终点，安全降落。

说的诗情画意，实际上就是卡莱尔自己开飞机开上瘾，一到暑假就开飞机去找球员“探班”。他在2014年7月买下了这架Cirrus SR22T飞机，在此之前，他已经有过超过180个小时的驾龄，然后就是以“探班”为名周围飞——2017年夏季联赛结束后自驾飞机去北卡州与当年球队选中的新秀后卫丹尼-史密斯做家访，以及2019年八月自驾飞机去球队侧翼芬尼-史密斯举办的训练营上做技术指导。

除了“探班”做借口，卡莱尔还用“探亲”做借口，一个暑假飞了四次去纽约州看父母。之前他说自己要捣两班飞机再开几个小时车才能去看老妈，要奔波一日，现在自己开飞机几小时直接飞去农场，然后开十分钟车就到，非常潇洒。

当然，卡莱尔也不纯粹是为了开飞机的。2019年暑假他就飞去欧洲，先去斯洛文尼亚看东契奇，然后又北飞拉脱维亚去找波尔津吉斯。如果说“开飞机”是卡莱尔在达拉斯开发的新技能包，那么看起来“搞气氛”也算补了自己的短板。

不过上周他离开小牛后，又有记者爆料说他卡莱尔性格古怪，喜怒无常，经常对角色球员开口就喷，还有就是关起门来砸东西发脾气。球队上下有时都怕了他这脾气，这点倒是和他在底特律，印第安纳时的口碑一模一样。卡莱尔控制欲极强，战术和数据之极致在20年前已经是登峰造极，最终他和东契奇的矛盾激化，也是传闻中离队的导火索（之一）。

这十三年在达拉斯一晃而过，卡莱尔走的时候也是和当年离开印第安纳一样心平气和，毕竟他已是61岁。这些年，卡莱尔的太太唐娜原来一直都在印城最好的儿科医院坐诊，所以太太本来也经常要在印城达拉斯两边飞。现在女儿也念高中最后一年了，即将考入大学，老夫老妻回印城继续过小日子，难怪卡莱尔也说自己一家回印城非常感恩。

这次回印城，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一样，毕竟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除了发型。那些当时的小球迷，今日都感叹“爷青回”。

卡莱尔也深谙球迷心思：“无需思考，都知道改进防守是硬道理。印第安纳的球迷就是喜欢看无私的热血的篮球。最好的方法，立竿见影的，就是搞好防守，这是第一要务。”

还记得当年卡莱尔第一年带队，步行者和活塞的东岸决赛都只要拿80分就赢球吗？当然现在是回不去了，去年卡莱尔在达拉斯，五个球员围着三分线出手。这些年，卡莱尔的战术框架已经不知演化了多少代。

“讲到底，还是人啊。”卡莱尔今日的采访中有深刻体会，“战术固然是比赛中的重要部分，但是也称不上是必须元素。所以说，最大的挑战，莫过于要把球队团结在一起，勇于为彼此牺牲自己，去成就球队。”

这两天，卡莱尔已经给新队员打了一圈电话，除了还在立陶宛备战有时差的小萨博尼斯。对于这批队员，卡莱尔已经有数：“就球队的现状，我们的这些谈话都是非常有建设性的。我挺满意队员们的口风，听起来这伙人是准备好有牺牲精神的……这球队满是有技术不自私的球员。虽说赛季前难说会有人员变动，但我（和KP）都非常期待现有阵容都健康的情况下，能打出个什么水平。”

卡莱尔有理工男的耿直气质，但他的浪漫和情怀让你措不及防。他自学钢琴，现在时不时就去台上演奏一段。而他的冠军西装，也是有段故事。2011年6月12日夺冠那场的西装，他珍藏在衣柜从没洗过，一股香槟味，还有那天他在路边捡到的铜钱，还在口袋里。后来他直穿过一次，就是诺维茨基的路牌揭幕仪式。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出来再穿一次的。”卡莱尔说。

我们期待着那一天。